一街香与声,凝住夏与年
发布时间:2025-07-18来源:第三师融媒体中心
下班时,夕阳把办公楼的玻璃幕墙浸成蜜糖色。
车过第三个路口,阳光斜斜切过车窗,车窗上自己的影子正慢慢洇进街景里——鼻尖蹭到玻璃的凉,睫毛的轮廓刚好框住骑电动车的阿姨。小吃摊收摊时,铁皮桶磕在水泥地上的脆响漫过来,穿校服的姑娘背着半人高的书包穿过斑马线,帆布书包带在肩头晃了晃;通勤族夹着公文包匆匆钻进人流,皮鞋跟敲出的节奏,混着街边奶茶店的冰块碰撞声,一晃一晃,在眼前叠成流动的画。
这是我在这座城市里的第27个夏天。
街道比从前宽了两倍,晚上出来散步的人能排到路灯尽头。母亲总爱在饭后去步行道走几圈,前几日陪她一起走时,她突然停在灌木丛边:“你小时候在这儿玩滑板,膝盖磕破了,血珠滚在水泥地上,你哭得整条街都能听见。”我望着路边串成银河的灯带,忽然想起另一个夏天,脚心扎了玻璃碴的我被父亲背着狂奔,他的皮鞋敲在柏油路上“噔噔噔”响,像急着赶路的鼓点,竟与此刻车流碾过路面的沙沙声,奇妙地叠在了一起。
车过学校门口,放学的学生如潮如涌。穿校服的少年们正为刚刚结束的篮球赛争得脖子发红——“最后那个三分明明踩线了!”“裁判都吹有效了!”我忽然看见15岁的自己,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在梧桐树下站了好久,眼睛一直瞟着校门旁的铁皮桶。桶里的烤红薯正冒热气,甜香能飘到路对面,卖红薯的大爷掀开盖子时,白气裹着香,能把整个黄昏都泡软。
那时候上课、背书、刷题,总觉得日子长如夏昼,长大是件藏在云朵后面的事。常常趴在课桌上琢磨,长大后的自己会穿什么样的鞋,走什么样的路。
车途经金冠商圈,LED屏正把城市宣传片映在湿漉漉的路面上。镜头里拔地而起的高楼、贯通南北的火车站,人来人往都带着光。想起前些年去西城区,偶遇一位泥瓦工,他手掌的茧子能卡住砖缝里的沙,闲聊时他说:“我们砌砖的时候,砂浆里都拌着盼头呢——住进来的人每天能踏实心安,就值了。”我这才明白,那些钢筋水泥的建筑群里,原来藏着许许多多人的滚烫期待,像冬日里捂在怀里的暖手宝。
车到小区楼下时,晚霞正把天空铺成橘子味的棉花糖。我推开车门,看见父亲母亲在单元楼门口朝我摆手,一步步走过来的样子,像极了20年前在校门口等我放学的影子。父亲的背似乎比去年弯了些,母亲鬓角的白发在夕阳下闪着光,可他俩并肩走来时,影子在地上轻轻挨着,还是我眼里最美的风景。
当暮色把城市裹成温软的棉絮,我站在阳台上看万家灯火。树叶跟着晚风轻轻晃,远处的工地还有零星的灯亮着,像没睡的星星。这座城市从不说话,只是在豆浆摊的铁锅凉了又热,楼道的声控灯灭了又亮的轮回里,悄悄记下我们的每一次跌倒和站起,每一次告别与重逢。
我忽然明白,所谓“人间值得”,不过是看着熟悉的街角变了新模样,却总能在这些变化里,找到没变的温暖;是发现自己走的每一步,都悄悄刻进了城市的年轮之中;是某个寻常的傍晚,猛地想起那些看似平淡如水的日子,早已被岁月酿成了最甘甜的酒,在心里越存越香。